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仁爱 · 华美杯征文你笨得就会说“再来一次”
“油灯灯开花一点点明，山沟沟托起满天星。” ——题记
你大我十岁，我是在你背上长大的。俗话说，长兄如父，对我们家来说更是如此。你十九岁的那年，父亲得了重病，生活重担无形压在你稚嫩的肩上，刚刚初中毕业的你，毅然决然放弃升学，选择外出谋生，挣钱补贴家用。你说舅舅是你生命中的贵人，舅舅带着刚刚初中毕业的你，到原平市职业中学学焊工。你焊的铁小板凳丑陋而笨重，但你说，你已经很努力了，好比是“爱因斯坦做下的第三只小板凳”，你焊的煤铲，铲头、铲柄一直棍，从炭盆里很难利索地铲出炭块来。焊工师父说你手比脚也笨，不是学焊工的料。你却乐此不疲，并不聪明的你，面对嘲笑，丝毫不影响你的认真。乐观的你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一年后，舅舅又给你介绍了第二份工作，到一所中学当临时打杂工。每天的工作是打铃，剩余时间在学校食堂干些杂活。你对工作极端负责，每天上下课的铃声分秒不差，遇到停电拿着口哨一个教室挨着一个教室吹，生怕误了全校师生上课下课。那时常停电，你的熄灯哨曾把快入眠的同学叫醒！你说你也笨，蒸不了馒头，烩不了个菜，在食堂里也混不出个名堂来。可也总得学点本领呀，要不又要被炒鱿鱼了。乐观的你就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在舅舅的指引下，你再进课堂。在初中补习班的教室里，最后一排又多出一个不是学生的“学生”。你每天除了分秒不差按时打铃和食堂打杂外，一有时间，争分夺秒到教室里“蹭课”。你和正式的学生一样，认真地听课，详细地记笔记，自己买了作业本，还要整齐地书写课后的作业。你的脑筋慢，学起来很费劲。人家学习是“举一反三”，你是“举三才能反一”。你比学生更有缠劲，习题做了一遍又一遍，稿纸用了一沓又一沓，遇到不会的题，你问了比你小几岁的“同学”，一次又一次，直至人家说了“炒鸡”。同学教不会的，你就去问老师，老师被你这个老“学生”问烦了，乐观的你又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小升初后，我也考入你所在的中学，为了照顾刚出门生活尚不能自理的我，你又承担起了照顾我的任务。长兄如父，此话一点不假，你把我的行李搬到你的职工宿舍，从学习到生活，你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。我常常在深夜醒来，台灯的光还亮着，看到你还趴在桌前，没完没了地写呀算呀。我心想，学都不上了，你还那么拼命地写啥呀，算啥呀？我问：“大哥你还不睡？”乐观的你揉揉惺忪的睡眼说，就差一道题还没做对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刚开始的时候，老师们都说，你只是三分钟的热度，虽然刻苦，终究学不了多久。你依然每天除了分秒不差按时打铃和食堂打杂外，一有时间，争分夺秒到教室里“蹭课”。你依然和正式的学生一样，认真地听课，详细地记笔记，自觉认真地完成课后的作业。你的脑筋依然很慢，学起来很费劲。人家学习是“举一反三”，你还是“举三才能反一”。
一学年后，“同学”们参加中考走了，在下一年的初中补习班的教室里，最后一排依然坐着一个不是“学生”的你。你成了老师讲给新同学的励志典型，老师们也格外关心和支持你，诲“你”不倦，千次万次。乐观的你总是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多少次晨读中，朗朗的书声里夹杂了并不和谐的你，鸦雀无声的晚自习上，你沙沙的书写声也曾奏出优美的旋律。你改不了自己的“愚钝”，更不会再转快自己的脑筋，你依然“举三才能反一”。但你从不放弃，为了学习，爱戏如命的你，紧邻锣鼓喧天的戏院，你能两耳不闻“窗外事”；为了学习，你在寒暑假期内独守空旷的校园，不分白明黑夜和那卷角的书拧命；你在去地里干活时，兜里装着课本；你在伺候生病住院的父亲时，也不忘在病历本背面解一道一元二次方程。可以说，没有再比你更榆木疙瘩的脑袋了，也再没有比你更一根筋的人了。乐观的你坚定地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原平民师班招生了，在舅舅和老师们的鼓励下，苦学了两年的你报名了。同时报名的队办老师既有丰富教学经验，又有扎实的高中功底。只有初中学历的你，眼前强手如林哪！报名后你更加废寝忘食了，反复地做习题，不停地问老师。你不停地写，你不停地背！所有人都不看好你，乐观的你又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精诚所至，金石为开，你被录取了，录取的五十名考生，你居然考了第二十七名。那些诲“你”不倦的老师奔走相告，拍手称赞，你真的创出奇迹！
上了民师班的你，学习更加勤奋，你常和老师同学说，你没上过高中，基础太差，脑子太慢，要想跟得上，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。你常说，生命中遇到了太多的贵人，民师班的老师和同学，依然诲“你”不倦，真诚地帮你。
按当时的政策，为照顾多年奋战在教育第一线的民办教师，毕业时将择优选拔一批品学兼优的学员，纳入到正式教师编制。民师班的第二年，决定命运的时候到了，如果毕业时你能考取相应的名次，就能捧上多少人羡慕的公办老师的铁饭碗！也许是因为学习废寝忘食太过用功，也许是伺候临终的父亲操劳过度，节骨眼上你生病住院了。半年后，你从民师班毕业，没有考取相应的名次，与公办老师失之交臂，开始了漫漫的民办教师生涯！
取得民办老师资格，距离端上正式教师的铁饭碗还有十万八千里。当过民办老师的人都知道，拿着最“微薄”的工资，做着最“苦重”的营生。当上民办教师的第一天你就接受考验，不善言谈的你，“选择”了初二的数学。你知道你就是那新过门的媳妇，这第一道坎再难也得越过，不把“娃娃”生下，挑剔的“婆婆”就会把你拿下。
接任数学老师后，你私毫不敢马虎，你就是那深渊边的行者，踩在那明晃晃的薄冰上，脚底生冷，额头冒汗！你课前认真备课，临上讲台前总要在教员室面壁演习一番。一堂课下来，汗水常常打湿衣衫。多少个寂静的夜晚，校园里只剩下你窗口的灯光，你在一行一行，逐字逐句批改作业，常常熬了一个又一个深夜。
一有时间，你就到其它班听课，细心观摩别的老师如何教学，回来后反复揣摩，你是边教边学，边学边教。教学中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时，耐心的你对自己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度日如年的第一学期，在你日以继夜的努力下，终于结束了，期终考试那天，你比所有的学生更紧张，手心捏了一把汗。几天后，成绩出来了，同学们比初一时有了更大的进步，数学单科联校排名跃居第二，着实让全校的师生刮目相看，可又有谁知道，取得这些成绩，你比别人付出了更多！第一台戏上演成功了，你终于经起了考验，没有辜负了学校对你的信任。从一开始各学校怀疑你的能力不敢接收你，到几年后，你辛勤的工作，扎实的作风赢得了更多学校的青睐。
你任劳任怨，俯首孺子，如救场的替补，哪里需要去哪里，反复辗转于各所条件艰苦、教学任务繁重的学校。教过小学，教过初中，代过除了英语以外的全部课程，当过班主任。好比乡村的赤脚医生，手艺不高，被逼得甚也能行！拿着民办老师最微薄的工资，带着学校最繁重的主课，默默地耕耘过一个个春夏秋冬。你在偏远的山村小学挑水劈柴，生火做饭，你常接过别人半道搁下的烂摊子，免不了遇到和你一样“举三不能反一”的学生。你笑着说，当年我也不开窍，咱慢慢地教，你耐心地学，没有不开窍的学生，只有没耐心的老师。民办老师比不得公办老师的铁饭碗，如果班级考砸了，依然有被“拿下”的危险。面对巨大的压力，乐观的你没忘了说，不要灰心，再来一次。
当你观看晋剧现代戏《油灯灯开花》时，你被剧情深深感染，“民办教师苏耕田扎根山区教育，环境苦不堪言，教师短缺。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，苏耕田一干就是十几年，在油灯下批改作业，直至双目失明！而他唯一的希望“转正指标”也被他人挤占，但他为了孩子们依然坚守贫困山村，默默奋斗……”情到深处，你几度哽咽，泣不成声！民办老师微薄的工资，养不了老母，娶不了媳妇，家人朋友劝你放弃，另谋他行！努力这么多年，你不忍放弃，除了这不值钱的泥饭碗，你舍不得那么多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，你舍不得农村那些想靠学习改变命运的山里娃！
你把最宝贵的青春年华献给了乡村的教学事业，你从不放弃，在最偏远的乡村，你带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。付出的汗水从不会白流，你的学生没有忘记你，党和国家也没有忘记你，历史更不会忘记你——你们这些呕心沥血、多年奋战在教学第一线的民办老师！年复一年，寒暑易节，十多年的耕耘，你终于“转正”了，成为一名正式的公办教师。你的工作、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，更是全身心地投入了乡村义务教育工作之中，在平凡的岗位上，几十年如一日，做着不平凡的事业！
在新的时期，乡村教育面临了新的问题，一面是教学条件越来越好，村村盖起了宽敞明亮的教室，配备了雄厚的师资和齐整整的桌椅、教具；一面是生源不断流失，稍好一点的学生大部分涌向城镇。新的挑战再次出现，台上凤起舞，台下没人闻，有劲无处使，身后背骂名！再不像往日一样能出“成绩”。村里留给你稀零扑落的几个娃，全是当年的你，“举三不能反一”。你沉着地说，这些家庭条件差，家长不重视的孩子，将来面对更严峻的生存压力，他们能否健康成长，需要你更多的付出和耐心。
你反复地说，真正成功的义务教育，不仅仅是看一个学校出了多少人才，有多少学生考上了名校，更重要的是看这个学校，是否公平地赋予每一个孩子接受教育的权利！一个成功的班集体不在于拥有多少优秀的学生，而在于面对基础差底子薄的学生时，多一些耐心，多一些包容，在发展全民素质教育的路上，“一个也不能少”！
你就是我的大哥建业，一位普通的乡村教师！
（图片由作者提供）
作者简介：
聂建国，男，1974年5月生，原平市西镇乡三吉村人。1995年毕业于原平农校，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，乡镇农科工作人员。儿时的理想是做一名传道、授业、解惑的老师，兼职作一个能抒写心灵感悟的作家，至今好梦难成。曾在原平市双惠种业工作十年，足迹遍布原平300多个村庄，深爱原平父老乡亲，关注乡村风俗民情，熟谙百姓酸甜苦辣，抒写农家鸡毛蒜皮，别称“原平活地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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